第二十二章：魔王卸甲终释仇，昭平隐山待十年。第五节：魔王卸甲
话说邓禹来到洛阳后，刘秀、张大顺、李瑞儿和龙安宁四人已等候多时。
邓禹跪在刘秀面前，道：“罪臣邓禹有负陛下所托，特来归还大司徒印绶和梁侯印绶，请陛下赐罪！”
刘秀扶起邓禹，道：“我已听瑞儿说起迟昭平之事。这些年想必你一直很累吧。”
张大顺、李瑞儿和龙安宁紧张地看着邓禹。他们虽然已知迟昭平是淳于芳主之事，但他们跟邓禹一样，瞻前顾后，不敢直接说破。
“唉……”邓禹叹了口气，道：“不管怎么说，都是我害了将士们……”
“不要太过自责，赤眉军我自会派人处理。”
“陛下打算怎么处理？派何人前去？”
“冯异将军前去，他与赤眉军交集不多，定能降服赤眉军。你放心，我会叮嘱他不要伤害迟昭平等将领的。”
“就怕赤眉军会拼死反抗，那时生死就难说了……”
“你且放心，冯异将军素有谋略且为人忠厚，定不会伤害太多人的。赤眉军已疲惫不堪，早就有结束争斗之意。你身在局中看不清楚，只想着夺取常安，又不想多造杀戮，反而搞得两方疲惫不堪。”
邓禹听罢，突然觉得刘秀所说言在理，遂不再言语。
见已安排妥当，张大顺等人便围了过来。龙安宁和李瑞儿拉着邓禹的胳膊，低头不说话。
邓禹问道：“师兄，你们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们在山东平乱，听贾复讲你最近昏昏沉沉。陛下甚是着急，便连夜召我们过来询问。”
“辛苦你们了。”
“你我师兄弟，有什么好客气的！原来你早就知道是她了！”
“唉……只可惜她为我做了那么多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……”
“师弟不要再自责了，想必她也知道你的难处。”
“多谢师兄宽慰……”
“造成这种地步，只因大家顾虑都太多了。芳主不肯表明身份，无非怕世人非议，说她为了掩盖你‘杀害’吕母之事，故意替你顶罪。又怕天下太平之后，她若表明身份，又被世人说你依仗陛下信任，强行给自己和她洗清冤屈。而你呢，生怕辜负了她一番苦心，又怕再也见不到她……到头来，你与她均退缩不前，只能暗自问候。你苦，她也苦，但你们终究是无辜的啊……”
“是啊，师兄说的及是！可是我该怎么做呢？”
“莫管世人嘴脸！问心无愧，为什么不能大胆在一起？！你们都没做恶事，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像老鼠一般呢？世人千般嘴脸，你们即便是死，也不能令所有人称心。迟昭平就是淳于芳主之事，已有人议论纷纷。若你们一再退缩，岂不真的将白的描成黑的了呢？陛下统一九州之后，芳主会何去何从？想必她会隐遁江湖，与你死生不见吧！这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？你没有污名，不需要芳主顶罪，也不该由芳主顶罪。芳主给自己取名迟昭平，是期盼天下还你们清白。可惜她不知道，清白就是清白，不需要别人施舍！”
“师兄说的极是。枉我学道多年，这个道理都不懂！可是时间太久了，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……”
“这有何难！让瑞儿和龙安宁去说服她！”
“放心吧哥哥，妹妹定助你了解心愿！”李瑞儿说道。
“对，她若不依，我便将她五花大绑起来，天天对着她絮叨！看她烦不烦！”龙安宁笑嘻嘻说道。
“我邓禹一路走来，有这么多亲人帮助，真是有幸啊！”邓禹深感欣慰，忍不住轻轻摸了摸李瑞儿和龙安宁的头发。
“有你两个好妹妹在，你就等着娶媳妇吧！”张大顺笑呵呵地笑道。
“多谢师兄！待天下安定，我与芳主必定常伴师兄左右，好好感谢师兄和瑞儿成全之恩！”
“算了吧！我可消受不起。此事了解之后，我和瑞儿便去云锦山隐居了。”
“啊？！”
“呵呵，放心好啦。在我们离开前，一定会帮你了却心愿的。”
“师兄为何要走？”
“陛下自去河北后，已有诸多精兵良将辅佐，且天下百姓均心归于他，天下大局已然明了！我无意再造杀孽，只想给陪伴瑞儿，给她一个清净桃园。”
“那……那安宁呢？安宁不会跟你们一起走吧？”
“她要做的事还多着呢，没功夫跟你们安享富贵！”一个雄浑声音从空中传来。
话音未落，大殿内突然尘沙卷扬，韩信突然闪现在众人眼前。
邓禹等人大吃吃惊，众人立刻紧张起来。
韩信目若无人，径直走到刘秀面前，道：“刘秀小儿，我且问你，你可知我是谁？”
刘秀稳定心神，面不改色道：“淮阴侯韩信！”
“我为何被杀？”
“乃是先辈高祖所杀。”
“我是否该死？”
“不该死。”
“那刘邦小儿是否有罪？”
“高祖冤杀良将，实不应该。”
“你可知我为何恨你刘氏？”
“你之仇恨，一是高祖违背承诺将你杀害，并诛你九族；二是你无辜蒙冤，背负反叛之名；三是你惊天帅才无法施展，不能再继续救济苍生。”
“我该如何复仇呢？”
“你之冤情，天下尽知，其实你早已是清白之身了。高祖杀你至亲，谋你性命，你无法施展抱负，这些确实无法挽回。我虽不才，但是愿意宽厚待人，善待百姓，替淮阴侯完成救济苍生的志向。”
“不杀你刘氏子孙，我愤恨难平！”
“杀了刘氏子孙又如何？若我平庸，将军必不屑杀我。若我执掌天下后昏庸，这天下定不会属于我，我亦不得好结果。若我能为天下略尽绵力，将军又杀了我，岂不是害了更多人？这天下虽是一人做主，但却是天下人的天下。我问将军一句，若王莽与我都在世，你选一个皇帝，你会选谁？”
“虽不知道你的治国方略，但我会选你！”
“多谢淮阴侯！”
“你且说说，如何治国？”
“老子尊者有云：‘治大国若烹小鲜’。治理一个国家，须像烹饪一样，掌握好火候，咸淡适中。但治国没有标准可言，必须顺势而为，不可逆天而行。须一切要以民为主，以民为先，不与民争利，不做违逆天理之事，不负本心初愿！”
“怎样才能做一个好皇帝呢？”
“我不能保证会是一个好皇帝，但我可以保证会努力做一个好皇帝。正如庄尊者所言，要自强，要不断进取；还要宽容，要广纳善言，以苍生为重！我虽不能成为天地，但愿无限接近天地。我想只要我用心治国，自然国家繁荣，百姓安康。”
“嗯，不错！”韩信点点头，随即问邓禹：“常安大战一月有余，你损兵折将无数。若你再攻常安，该如何？”
邓禹说道：“常安之战，皆因我沉沦而起。我曾给自己找过无数理由，但我深知是私心作祟，却未能及时醒悟。若再派我去常安，我怕是还不能摒弃私心……”
“嗯……你倒也诚实！可惜你如此聪明，此时还竟如此糊涂？”
“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破解。”
“同样是义军，同样为了天下百姓，有什么恩怨不能化解呢。那刘婴呆傻无知，樊崇也知道，若你细心引导，两军汇成一处，不是更好吗？你为何非要两相冲杀，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呢？刘秀曾多次让你退而围之，你却非要在常安死斗，难道不是下下策吗？水，不是刀剑，是可以融合的！”
“多谢淮阴侯指教！道理如此简单，我却浑浑噩噩两年全然不知，实在羞愧！”
“哈哈，你我现在醒悟也不迟！”韩信说罢，身上的盔甲铁片纷纷落下，缓缓化成灰烬……
“淮阴侯……”众人大惊！
韩信一身素衣站在众人面前，道：“我修炼两百余年，却不如这几年看得透彻。我已不再怨恨任何人，你们好好治理这天下吧！安宁，这天下自有凡人做主，你该随我走了！”
“大伯伯，天下仍不太平，我想继续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。况且芳主姐姐之事未了，我晚些跟您回去可好？”
“哈哈，天下虽然纷乱，但大局已定。刘秀有冯异、邓禹、贾复等众多良将辅助，无须你再操心了。”
“那等芳主姐姐之事了结后，我再回去吧。”
“也好！就知道你这丫头心事多！”
“白伯伯、英伯伯和师傅不知道怎么样了？”
“他们各有归途，你无须再问。你只要记得他们曾经来过就好了。”韩信说完，转身离去。
清风徐动，魔王衣袖招展，骄傲的背影渐行渐远……
龙安宁等人站在大殿外向天空俯首作揖，久久不言。
三日后，刘秀、冯异、邓禹、张大顺、龙安宁、李瑞儿等人出征。
两军遭遇。冯异的先锋部队佯败溃逃，引诱赤眉军追至崤底后，冯异率伏兵将赤眉军包围，共俘获八万余人。
剩余赤眉军不敌，四散而退。刘秀亲率大军将刘盆子、樊崇、徐宣、迟昭平等十万余人围困，并亲自劝说赤眉军归降，并立下永不杀伐的重誓。樊崇见大势已去，便率徐宣投降。赤眉军至此湮没江湖。
邓禹总算松了一口气，想策马过去会迟昭平。李瑞儿拦住邓禹，道：“哥哥莫慌，芳主姐姐虽已解开心结，但此时人多，还是私下相见为好。”
邓禹想了想，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瑞儿说的是，那就有劳你和安宁照顾她吧。”
李瑞儿、龙安宁将迟昭平接到大帐内，轻轻摘下她的面具。
“哇！姐姐更胜从前了！太漂亮了！”李瑞儿、龙安宁连声惊叹。
淳于芳主颔首浅笑，更加美艳动人。
“姐姐，请梳妆。”龙安宁开心地将梳妆盒递到淳于芳主面前。
待我淡染唇，我可似那晨中蕾？
容我轻描眉，我与蝴蝶谁更美？
“姐姐好美！”
“姐姐真漂亮！”
李瑞儿和龙安宁兴奋地盯着淳于芳主，又忍不住赞叹。
淳于芳主羞赧微笑，道：“莫要取笑我，你们才是漂亮之极。”
“可惜我看不到芳主姐姐和哥哥相会之时了……芳主姐姐、瑞儿姐姐，原谅我不能再陪你们了……”
“安宁……？”李瑞儿不敢相信。
“安宁，你要去哪里？”淳于芳主问道。
“韩信伯伯有急召，我必须过去。原谅我先走了……”
“何时如此匆忙？”淳于芳主问道。
“韩伯伯未细说，只说此时关系江州数十万百姓性命，实在拖延不得！”
“既如此，你一切要小心！若需帮助，只管叫我们便是！”李瑞儿和淳于芳主抱着龙安宁，依依不舍。
“好啦，我有时间会来看你们的！不必担心！”龙安宁掩起悲伤，若无其事地说道。说罢，依依不舍走出大帐。
“安宁……”李瑞儿本想再劝，又一想以后还有机会再见，便没再阻拦。
刘秀大营内众豪侠觥筹交错，好不热闹。
邓禹心不在此，一直在营帐外踱步，心中甚是忐忑不安。苍天不负，多年心愿终于要实现了，他高兴的同时，却有些莫名的紧张。
张大顺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邓禹。
龙安宁来到邓禹面前，道：“邓禹哥哥，芳主姐姐等候你多时了。”
“哦，是吗？我这就过去！”邓禹慌慌张张转身。
“大顺哥哥、邓禹哥哥，我去醉魂谷了，有空再来看你们。”
“啊！”邓禹一惊，转身来到龙安宁面前。
“多谢哥哥们平日照顾，安宁先走啦。”
“哥哥舍不得你！”邓禹忍不住哽咽。
“哥哥莫慌，我还会回来的。你快进去吧，莫让芳主姐姐等急了。”
“你急着走干嘛？不如跟你芳主姐姐和瑞儿姐姐多待几日。”张大顺也舍不得龙安宁离开。
“我也想多留几日。但是韩信伯伯有重要事情需要我帮忙，我必须过去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他没细说，但是看起来非常紧急……”
“有何事不能说？或许我们可以帮忙呢？”
“……”
邓禹和张大顺正劝阻间，天空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：“安宁，一件事他们啰里吧嗦问两三遍，你再絮絮叨叨两三遍，累不累？！该走了！”
龙安宁抬起头，依依不地的道：“是！安宁遵命！”
“两位哥哥，安宁先走了，哥哥们勿念！”
“好吧，你去吧。记得有空去白云观两位伯伯，也要来云锦山看望我和你瑞儿姐姐哦。”
“忙完后尽快回来。我和你芳主姐姐等你……”
“还啰嗦！赶紧动身！”韩信又不耐烦地催促道。
“放心好啦。两位哥哥，安宁告辞了！”龙安宁努了努嘴，依依不舍道别。说罢，向邓禹和张大顺深深鞠躬。
礼毕，龙安宁转身望向天空，鼓着嘴气呼呼嚷道：“催！催！催！就您老人家急！我来啦！”气话归气话，龙安宁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奔云霄而去了……
三尺巨阙架柔身，胸存慈悲忠义心。
轻展千钧拔山力，纵身劈剑断乾坤。
重剑无锋杀气爆，白起之后岂无人？
邓禹和张大顺望着龙安宁远去，心中顿时难过万分。不管龙安宁如何厉害，总觉得能随时照看才会安心。牵挂的心，始终不会停歇。也许，这就是亲情吧。
惆怅许久后，邓禹来到淳于芳主营帐。
大帐内，却只有李瑞儿一人。
邓禹感觉不妙，快步向前。
“芳主呢？”
“芳主姐姐……”李瑞儿流着眼泪，默默递给邓禹一个丝帕。
邓禹颤抖着打开丝帕，熟悉的字体再次映入眼帘：“天下未定，百姓淒苦，我心難安。君有治國之才，請暫擱情愫，解救萬民。十年遙守，一世安寧。”
“十年之后，芳主姐姐会在哪里？”
邓禹紧紧握丝帕，凝视远方，轻声说道：“光福山……”
